烏魯木齊市(通訊員 吉敏)這雨,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下的。我推開門,便聽見那淅淅瀝瀝的聲音,不緊不慢的,像是誰在無邊無際地絮語。巷子里的石板路已經(jīng)濕透了,泛著幽暗的光,一塊一塊地向前延伸著,像一串被打濕的琴鍵。我撐開傘,走進(jìn)這雨里。
巷子是窄的,兩邊是高高的封火墻,斑斑駁駁地留著歲月的痕跡。雨水順著瓦檐滴下來,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,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響聲。這響聲零零落落的,東一聲,西一聲,仿佛整個空寂的巷子都成了它的共鳴箱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、沁人心脾的氣息,是泥土被雨水浸潤后的甘洌,又混著墻角青苔那微苦的清香。這氣息涼絲絲的,直往人肺腑里鉆,把胸中那點(diǎn)莫名的郁結(jié)都化開了。
我慢慢地走著,鞋底踏在濕潤的石板上,發(fā)出輕輕的“嗒、嗒”的聲響。這巷子太靜了,靜得讓我覺得自己的腳步聲都有些過于響亮了。兩旁的木門都緊閉著,黑漆漆的門環(huán)像一雙雙沉睡的眼睛。只有一家門楣上探出一簇薔薇,粉紅的花瓣被雨水洗得透明,顫巍巍地擎著些晶瑩的水珠,給這青灰色的世界平添了一抹溫柔的亮色。
走著走著,我忽然想起戴望舒的詩了。只是這悠長的雨巷里,并沒有一個丁香一樣的、結(jié)著愁怨的姑娘。這倒也好,若真有了,反倒怕要打破了這一份完整的、屬于我一個人的清寂。這雨,這巷,這無邊無涯的寧靜,此刻都像是專為我一人布置的。我仿佛走在一個古老的夢里,周遭的一切都隔著一層薄薄的水汽,顯得那么不真切。
前面巷角處,有一盞老式的路燈,在迷蒙的雨絲里暈開一團(tuán)昏黃的光。那光像是被水洗過一般,柔和得沒有一絲棱角,勉強(qiáng)照亮了燈下一小片濕漉漉的地面。飛蛾是不見了,這樣雨的夜,它們大約也尋了地方躲起來了。光里看得見千絲萬絲的雨,斜斜地、密密地織成一張透明的網(wǎng),網(wǎng)住了這昏黃的光暈,也網(wǎng)住了這片刻的時光。
我忽然覺得,自己追尋的,或許就是這樣一種無所事事的安寧罷。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,便覺得自己是個自由的人。這雨巷便是一條流向遺忘的河,而我,是河里一葉隨波逐流的小舟。
不知走了多久,眼看就要到巷口了。那邊已是車馬人聲的世界,隱隱約約地傳過來。我收了傘,立在巷口,回頭又望了一眼。那巷子依然靜靜地臥在雨里,幽深而寂寞。我轉(zhuǎn)身走入那片喧囂,衣服上還沾著雨星的涼意,心里卻裝走了一整條巷子的清寂。這清寂,大約夠我用許久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